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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吕明光简介：Isee原创成员，知名作者自由写作，文字还乡寻找生命和宇宙之间的隐秘地带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文章字数：阅读时长：4分钟小森林：四声杜鹃这是东北的中部。春日迟迟，夏日空寂。若逢蓝天白云的晴朗之日，林中鸟鸣尤其让人迷醉。我住在山下的屯子里。说是山，称之为小森林更为合适。因为除了山坡和谷底，并没有一个特别的高处所在。在此地，无论我身处何方，我都神往于鸟声响起的那个幽静的瞬间。布谷鸟的叫声是“布谷、布谷”。一种学名为戴胜鸟被当地人叫作臭姑鸪的，叫声为“姑姑姑、姑姑姑”。而四声杜鹃的叫声则是“黑天咋走、黑天咋走”，四声一度，极为清亮。透过十里八村的窗棂，直入人耳。天空在鸟声的点缀下显得更为明媚空旷。但不觉高远，仰首可及。我在屯子里放眼一望，世间只我一人。人烟稀少，生老病死之事也少。我难发一语，却和宇宙之间建立了某种亲密关系。光阴在大地上不断闪现，继而流逝。我像个梦游者一样四处游荡。空气是自由的，芬芳扑鼻。生命是欢喜的，归属自然。人间是和平的，“帝力于我何有哉”？哈什蚂属于蛙类的哈什蚂，学名中国林蛙，以黑龙江、吉林两省的林中坡地居多。不同于青蛙和蟾蜍，它很小，细长，呈土黄色，也更为敏捷。我小时候经常拿着铁钎子去水边和草窠里扎青蛙。蟾蜍长癞，我不敢捉。哈什蚂少见一些。我大概五岁时，父亲去山上捉了一袋子回来。夜里，它们挣脱出来，炕上地下，立柜炕琴，满屋子都是。它们如石像般蹲着，忽又蹦起，密密麻麻，颇为壮观。早上醒来，一家人哪见过这种阵势，又惊又喜，便手忙脚乱地重新捉一回它们。那是一个闭塞的年代，“不知有汉，无论魏晋”，这件事无疑会成为我童年的一个回忆，事关一个孩子内心的快乐。它还有个唤作“雪蛤”的名字，表明它来自东北雪国的身份。它是珍贵稀有的动物，有难得的药用和食疗价值。满汉全席中就有清蒸哈什蚂这道菜。父亲爱吃，他说这是珍品。但我不喜。和家乡的另一道名菜“泥鳅钻豆腐”一样，终归让我感到奇怪，未免荒唐，于是不吃。大鱼那年，老屯连续数日大雨如注。天空暗黑，不时裂出闪电的豁口。云层兽样卷动，雷声轰隆如山，欲倾欲倒。老人们都说，要发大水了。这场洪水让村庄仿佛变成一艘沉船。水的全部白，漫过土地的全部黑。天地是灰白色的，雨是灰白色的，雨中的人世也是灰白色的。被世界抛弃的人们，只好静默隐忍。在时而白得晃眼、时而黑得伸手不见五指的屋里，一种预感如期来临。有个内心的声音正对我说，鱼，水里有鱼。我一把拿起地下的洗脸盆，冲出骤停的雨后，趟着脚下有力的水流，跑过两家农舍，站在大地的边缘。没有一个人在外面走动。我感到一种神奇的体验在我体内滋长，使我全身震颤。我弯下腰，用盆堵住一条地垄沟。很快，一条大鲤鱼撞进盆里。我心潮澎湃，双手捧着盆，赶紧往家里跑。盆里的大鱼欢势极了，一路上我都在担心它会消失不见。直到我打开家门，激动地对父母大声喊，告诉他们我抓到了一条大鱼。后来，到了晚上，烛火照处，它成为炕桌上的一道美味。十多年后，在我家乡出版的一本《榆树县志》上记载着这样一段话：年8月2-4日，卡岔河出现洪峰，流量为立方米/秒，万人参加抗洪抢险。老虎我没有在野外见过老虎。只是有一天夜里，在一户人家的电视上见到了老虎。那是山东电视台于年代初拍摄的《水浒传》。在李逵背着他娘回梁山的路上，因母亲口渴，李逵就去取水。这时，山涧之间，伴着一阵不祥的狂风，一只老虎跃出，吃了他的母亲。我目睹此景，未免感到凄惶，甚至惊悚不安。看完电视，走夜路回家的时候，一路上我都在提心吊胆，深恐暗黑的空间里有神秘生物出入。那一年，电视机刚出现不久，且都是黑白的。人们的娱乐方式总算有了现代文明的影子。然而，只用了几年的时间，父亲就搬了家，买回一台彩色电视机。那只黑白色的老虎，从此有了色彩。山狸子它像猫，也像豹子，还有点像老虎。但体型不及虎豹。属于猫科动物，学名“豹猫”，当地人亦称“山狸子”。它生活在森林地带，经常下山潜入村庄猎取鸡鸭。五岁那年春天，我无意间进入后园，就曾见到一只下山觅食的庞大的山狸子。说它庞大，是因我年纪尚小。当时，它站在黑色的柴火垛上，通体金黄，色彩鲜明，像一团燃烧的火。我猛然想到老虎，便惧怕起来，转身跑回前院，告诉正在干活的大人们。这些人，以我大爷为首，抄起家伙过来就打。在接连经过几户人家的后园子之后，最终将它打死。它的肉被大家分吃了，听说不太好吃。它的皮也被剥了下来，做成御寒的皮衣。然而，事情过后很长一段时间，我却一直为此郁郁寡欢，高兴不起来。我总觉羞愧：是我害了它，我不该把它的行踪透露给大人们的世界。这只山狸子的出现，让我提前告别了自己的童年。钢铁怪兽和猫头鹰人民公社是两排平房，在中间的院子里，甬道左右各有一块空地，一侧是篮球场，另一侧没有什么功能，仅仅是食堂前的空地。在两块空地的边上，摆放着几个钢铁制成的奇怪东西。它可能是年大炼钢铁留下来的钢铁怪兽。总之不知道是干什么用的，只能像石狮子一样摆在那里，成为时间的一个记号。不过，因为它的边角是圆滑的，身子往后一靠，就可以坐上去了。人们就在每年“庆八一”篮球赛的时候，把它当成座椅。对于小孩子来说，爬上爬下，也能找到许多乐趣。二十世纪九十年代初，一个夏日虫噪的午后，我在阳光强烈的街里闲逛，晃入公社，在院墙上见到了一只猫头鹰。它也叫夜猫子，是夜行动物。它站在白昼的旷静中纹丝不动。起先，我并没有注意到它，觉得身后有东西，就回过头去。它那两只圆形的眼睛，在白天里已经闭上了。但我还是吓呆了。我转身就跑回街上，跑到人群之中。从此，我就彻底告别了我的动物世界，走进人群，去经历人世种种，长大成人。这是Isee推送的第篇文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