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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Uhjnbcbe - 2020/11/14 6:39:00

《大宗师》章义(二)

各位学友,下午好。我们上次讲解了庄子的理想人格——真人。真人也可以说是自然人,而与之相对的儒家的成人,则是文化人(为人文所化之人)。庄子说:“有真人而后有真知。”所以,他先讨论真人,然后讨论真知,也就是道。因为第七章明显也是在论道,所以我们把它提前,放在一起分析。真知共有三章,分别是第二章论道、第三章论学道、第七章论师道。下面,我们逐一进行讲解。

01

论道

《大宗师》

第二章论道,可以分为论物之情与论道两部分。

(1)

论物情

所谓“物之情”,是指事物存在的真实情况,或者事物的真相。那真相是什么?一个字——“化”。“化”,是《庄子》一书中非常重要的概念。当时的名学家曾经对“化”做过严格的界定,而庄子也正是在此种意义上使用“化”字。《墨子·经上》说:“化,征易也。”《经说上》用举例的方式加以解释,“化:若蛙为鹑”。措辞简要精当,然而容易引起误解。荀子所下的定义,就更为全面,“状变而实无别而为异者,谓之化”(《正名篇》)。那么,“化”就是指,实质不变,而表现形态发生变异(即《墨经》所谓“征易”)。比如,破茧成蝶的过程,就是“化”。生物学认为昆虫纲的动物(佛家所谓湿生)会发生变态,而哺乳动物(胎生)、鸟类(卵生)则不会发生变态。庄子可不这么看,他认为一切事物都处在“化”之中,都在发生变态。变态,乃是一切事物的真相。也许,不少人会认为“化”相当于佛家所说的“无常”。其实不然,因为根据荀子的定义,变化的只是外在表现形态,确属“无常”,而其实质却并没有发生变化,则属于“常”。于是,宇宙大化,犹如大海涌波,沤灭归海。不管是变化的,还是不变的,都属于天,人无法着力,只能认识它,因循它。

死生,命也。其有夜旦之常,天也。人之有所不得与,皆物之情也。彼特以天为父,而身犹爱之,而况其卓乎?人特以有君为愈乎己,而身犹死之,而况其真乎?泉涸,鱼相与处于陆,相呴以湿,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与其誉尧而非桀也,不如两忘而化其道。夫大块载我以形,劳我以生,佚我以老,息我以死。故善吾生者,乃所以善吾死也。

死生,犹如夜晚与白昼交互更替,永恒如此,出于自然。像这样自然如此,人完全无法着力的,乃是事物的真实情况。人们只把天当作父亲,尚且无比敬爱,更何况比天还要高卓的大道呢?这里所谓的“天”,只是苍苍然的天,比天高卓的显然是道。人们认为国君高于自己,尚且不惜献出身命,更何况那统摄宇宙的真君呢?真君,也就是大道。庄子此处运用垫笔,以强化我们应该用整个生命热忱地拥抱大道。

人离不开大道,就像鱼儿离不开水一样。人若离开了大道,生命便会干涸、僵枯,彼此之间,纵然以仁义相互救助,也无济于事。“泉涸”的“泉”通“渊”,龙泉宝剑也可以作龙渊。水潭干涸了,鱼儿困于陆地,相互呵着气、吐着沫,以延一时之命。与其如此,它们为什么不早早地游入大江大湖,各自悠游地生活,彼此遗忘呢?人们誉尧非桀(赞美帝尧,贬抑夏桀。《墨子·经上》:“誉,明美也。诽,明恶也。”),也不过是以“蹩躠为仁,踶跂为义”(《马蹄篇》。韩愈《原道》:以煦煦为仁,孑孑为义)而已,与那可怜的鱼儿有什么区别呢?与其活得如此煎迫,不如把善与恶都忘记,顺应大道之化。大道之化是怎样的?从人的一生来说,不过是秉形、生长、衰老、死亡的不断转化过程而已。何必执着地贪爱生而厌恶死呢?生死本是一体之两面,善待生(养生),也就是善待死。畸人三友章,孔子说:“鱼相造乎水,人相造乎道……鱼相忘乎江湖,人相忘乎道术。”孔子的话,正可作此处的注脚。什么是相忘乎道术?老子说:“大上,不知有之;其次,亲之誉之;其次,畏之;其次,侮之。”人们对夏桀畏之侮之,生活在其治下,相斫相杀,自不必论;而对帝尧亲之誉之,也不过是相濡以沫。最理想的状态是统治者依道而治,“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凿井而饮,耕田而食,帝力何有于我哉”,百姓根本感觉不到统治者的存在,那便是不知有之、相忘于道术的状态了。

夫藏舟于壑,藏山于泽,谓之固矣!然而夜半有力者负之而走,昧者不知也。藏小大有宜,犹有所遁。若夫藏天下于天下而不得所遁,是恒物之大情也。特犯人之形而犹喜之,若人之形者,万化而未始有极也,其为乐可胜计邪?故圣人将游于物之所不得遁而皆存。善妖善老,善始善终,人犹效之,而况万物之所系而一化之所待乎!

宋国有位愚人,捡到一块石头,当作宝贝收藏起来。周人听说之后,前往观赏鉴定。愚人穿上盛大的礼服,打开十重精美的箱子,十层红色的巾帕,才展示出他的宝贝(《阚子》,《太平御览》卷五十一引)。世人不正是如此吗?佛云“爱缘取”,有所贪爱,便生出执着,唯恐失去。天下有没有最稳妥的珍藏方式,保证珍爱之物永不失坠呢?当然有,只是世人暗昧,不得收藏之法而已。世人的收藏之法,归根究底,不过是藏小于大的伎俩而已。比如,把舟船藏在山谷里,把渔网藏在川泽中。殊不知,大外有大,世上还有比“藏小于大”的“大”更大的东西。洪水足以怀山襄陵,巨鱼足以震荡海水;更何况“高岸为谷,深谷为陵”,沧海有桑田?可见,藏小于大并不牢靠。且说“藏”字,本来作“臧”,后人加“艹”,意为匿物不欲为他人所取,引申开来,就是希望长久拥有某种事物或某种状态。“藏”是执着于某种状态,也就是执无常为常的象征。那稳妥的藏法该当如何?“藏天下于天下”,以天付天,不藏之藏,乃得其常。老子说:“善闭,无关键而不可开;善结,无绳约而不可解。”不闭,便不可开;不结,便不可解啊。依照庄子此意来推测,贾宝玉那块“通灵宝玉”上刻着“莫失莫忘”的字样,必定出于俗手吧。

人之常情,悦生恶死。然而,秉受人形,只是大化之流中的一个小小的片段而已,只是大海水上涌起的一朵浪花,如果这也值得喜悦,那喜悦真是无法计算过来。如果执着于秉受人形的片段,失去时自然不免痛苦。只有把生命纵放于自然的大化之流中,才能无得无失,不喜不惧。自然的大化之流,任何事物都安住于中,不会失坠,乃“物之所不得遁”的天之府库(《齐物论》:天府)。陶渊明真能体会个中妙理,其诗云:“纵浪大化中,不喜亦不惧。应尽便须尽,无复独多虑。”(《形影神》)

世间有“善夭(少壮)善老,善始善终”之物(如龟)或人(如彭祖),人们都竞相效法,更何况为万物系属,一切自然之化所依赖的东西呢?自然之化,潜移密运,不息不殆,任何人、任何因素都无法违逆,其背后乃是大道的伟力。人们只是没有认识到它而已,否则必定会遵循它行事。

(2)

论道

夫道有情有信,无为无形;可传而不可受,可得而不可见;自本自根,未有天地,自古以固存;神鬼神帝,生天生地;在太极之先而不为高,在六极之下而不为深,先天地生而不为久,长于上古而不为老。豨韦氏得之,以挈天地;伏戏氏得之,以袭气母;维斗得之,终古不忒;日月得之,终古不息;勘坏得之,以袭昆仑;冯夷得之,以游大川;肩吾得之,以处大山;*帝得之,以登云天;颛顼得之,以处玄宫;禺强得之,立乎北极;西王母得之,坐乎少广,莫知其始,莫知其终;彭祖得之,上及有虞,下及五伯;傅说得之,以相武丁,奄有天下,乘东维,骑箕尾,而比于列星。

道是什么,作为终极问题,关系到信仰(或信念),与自然学科的公理、定理不同,很难达致道一风同,放之四海而皆准的状态。庄子曾经感叹,“天下大乱,贤圣不明,道德不一……后世之学者,不幸不见天地之纯、古人之大体,道术将会天下裂。”(《天下篇》)学派林立,竞相宣扬门户之见。学术是繁荣了,大道却失去了。

虽然《天下篇》把老聃与庄子分开列举,但是在道论方面,庄子确实是本自老子的。老子说:“有物混成,先天地生。寂兮寥兮,独立而不改,周行而不殆,可以为天地母。吾不知其名,强字之曰道,强为之名曰大。”大道真实存在,也有征验可案,只是无形无相,无法通过感官认识它,可以心传不可以手受,可以获得却无法看见。大道难以用语言描述(《知北游》:夫道,窅然难言哉),所以老子才说“强字之”、“强为之名”。“自本自根,未有天地,自古以固存”,就是“有物混成,先天地生”、“道法自然”之意。自然者,自己如此,非别有一物使然。“混成”(“混”,通“浑”),是指浑然自成,自然生成,非借他力,非由他物。可见,“道”在庄子那里,相当于神学家所谓“第一因”。“神鬼神帝,生天生地”,就是“可以为天地母”。“在太极之先”四句,是指道塞天地、亘古今,无所不在,无时不在,不受时空的限制。东郭子向庄子请教:“道在哪里呢?”庄子回答说:“无所不在。”东郭子坚持请庄子指明道之所在。庄子说:“在蝼蚁。”东郭子不敢相信道存在于如此卑微的东西之中。庄子继续说:“在稊稗。”东郭子更加不敢相信。庄子又说:“在瓦甓。”最后,庄子干脆说:“在屎溺。”(《知北游》)两处文字,修辞方法不同,但所要表达的意思是一致的。“豨韦氏得之”以下,是论道无所不能。此段文字次序井然,其背后大概蕴含着庄子对自然、人文演化历史的一种判断。前人认为“豨韦氏得之”一节,或非庄子之学(参陈鼓应《庄子今注今译》)。然而,老子向孔子讲述道的崖略,其中有“天不得不高,地不得不广,日月不得不行,万物不得不昌”(《知北游》)的说法。与此处相比,文字质朴得多,意思却是一般。“豨韦氏得之”一节修辞更为用心,所言诸神“半出荒唐”,正合乎庄子“谬悠之说、荒唐之言、无端涯之辞”的修辞策略。当然,庄子未必真信有此等神鬼,只是以此种修辞强调大道的无所不能而已。

02

论学道

《大宗师》

道无所不在,无所不能,我们如何才能认识到它,并用它指导生活。墨家总结人类获取知识的方式有三种——闻、说、亲(《经上》)。“传受之,闻也;方不障,说也;身观焉,亲也。”(《经说上》)如父母告诉孩子刀刃伤手,此为闻知。孩子看见刀刃伤了父母的手,此为说知(见而知之)。孩子自己的手为刀刃所伤,从而获得知识,此为亲知。最快捷的方式,当然是有所传受的闻知。所以,要学习大道,最高效是向得道之人学习。然而,并不是所有人都能通过学习获得大道。

南伯子葵问乎女偊曰:“子之年长矣,而色若孺子,何也?”曰:“吾闻道矣。”南伯子葵曰:“道可得学邪?”曰:“恶!恶可?子非其人也。夫卜梁倚有圣人之才而无圣人之道,我有圣人之道而无圣人之才。吾欲以教之,庶几其果为圣人乎?不然,以圣人之道告圣人之才,亦易矣。吾犹守而告之,参日而后能外天下;已外天下矣,吾又守之,七日而后能外物;已外物矣,吾又守之,九日而后能外生;已外生矣,而后能朝彻;朝彻而后能见独;见独而后能无古今;无古今而后能入于不死不生。杀生者不死,生生者不生。其为物,无不将也,无不迎也,无不毁也,无不成也。其名为撄宁。撄宁也者,撄而后成者也。”南伯子葵曰:“子独恶乎闻之?”曰:“闻诸副墨之子,副墨之子闻诸洛诵之孙,洛诵之孙闻之瞻明,瞻明闻之聂许,聂许闻之需役,需役闻之於讴,於讴闻之玄冥,玄冥闻之参寥,参寥闻之疑始。”

南伯子葵看到女偊年寿虽高,容色却如同孺子,询问其原因。女偊说:“我听闻了大道。”既称闻道,必有所传受,为下文埋下伏笔。

南伯子葵是歆慕大道的人,马上追问:“道可以学得吗?”女偊一盆冷水兜头泼来,予以否定,而且无情地指出南伯子葵不是可以学道的人。学习大道,需要具备两方面的条件:一是圣人之道,二是圣人之才。这里的圣人是道家的圣人(圣人无名)。圣人之道,是指传承有自的关于大道的知识体系,可以是成文的典册,也可能没有成文,只是口授心传。圣人之才,则是指具备体悟大道的资质(《墨子·经上》:知,材也。《说上》:知也者,所以知也,而必知)。卜梁倚有圣人之才,却没有圣人之道。女偊有圣人之道,却没有圣人之才。两相结合,才能造就圣人。这种情况犹如现代体育中的教练与运动员的关系。教练一般必然也是运动员出身,但可能受天资所限,却一直无缘获得世界冠*。有些运动员天资绝佳,但是缺乏高明教练的指导、训练,也无缘世界冠*。高明的教练,心中明了冠*之道(通往世界冠*的道路),却没有冠*之才。优秀的运动员有冠*之才,却没有冠*之道。人类身体技能方面的训练尚且如此,更何况智慧方面的训练呢?有些人有师承,却没有登上智慧的顶峰。有些人天资卓绝,缺乏引导,暗自摸索,毫里之失,千里之差,乃至走上了邪道。闻知快捷,但缺乏深刻体证,因此不识道味。身观亲切有味,却可能前途凶险。因为关于大道的知识,乃是先代圣哲轮番以身试炼,规约出的最佳路径,为后来者标明了陷阱、甘泉所在,所以比较安全。而身观者,不假师传,如同赤脚赶路,难免认荆棘为坦途,以蜃影为甘泉,从而踏上歧途,步入险境。后世妄称先知者,多流为异端邪说,正是他们无视历代圣哲的精神积淀所致。至今,民间仍有不少这样的人。前些年善人道非常流行,照女偊看来,王善人大概就是“有圣人之才,而无圣人之道”的典型。或许,学院派的学者大都属于“有圣人之道,而无圣人之才”吧。

女偊把圣人之道传给卜梁倚,卜梁倚果然不负所望。在女偊的守护下,用了三天,达到“外天下”的境界(忘荣辱利害);又用了七天,达到“外物”的境界(忘物);又用了九天,达到“外生”的境界(忘生)。用十九天,达到“外生”之后,便势如破竹,进而达到“朝彻”、“见独”、“无古今”、“不死不生”的境界。“朝彻”,应当是虚一而静,大清明的生命状态。由此,大道(“见独”)便向他呈现。严格来说,“见独”的“见”,应该读作“现”。独,是无所与偶,无所对待的意思。大道的显现,只是一场邂逅,孜孜追索之后的不期而遇。“杀生者不死,生生者不生”,是“不死不生”的注脚,生生死死只是事物外在征象的转化,其实质则未尝变异,只是气化流行。大道之于万物,没有分别拣择,无不赋予它们生、成、毁的过程。万物生灭不息于宇宙之中,无不因为系属于大道,而获得安宁,所以称之为“撄宁”。“撄,相得也。”(《墨子·经上》)撄,就是“万物之所系”的“系”。万物系属于大道,乃能得到安宁。反之,万物脱离了大道,便不得安宁。以人入天、乱天、灭天,便是不撄,不撄便不宁。

既然女偊说“闻道”,而不说“见道”,必有所传受。他的师承是怎样的呢?女偊自述师承,从副墨之子(书册)一直追溯到“疑始”,纯是寓言。其寓意,前人已有剖析,这里不再多说。“疑始”,即《知北游》中的“无始”。无始说:“道不可闻,闻而非也;道不可见,见而非也;道不可言,言而非也。知形形之不形乎,道不当名。”(《知北游》)道无形无象,不可琢磨,耳朵听不到,眼睛看不到。佛家所谓“言语道断,心行处灭”。为什么女偊还说他听闻了大道?道无法用肉眼看见,肉耳听见,却可以用心灵之眼(柏拉图《理想国》第六卷)看见,心灵之耳听见。女偊所谓的“闻”应作如是解。《逍遥游》中说,不仅耳目有聋盲,心智也有。心智既然可以聋盲,当然有耳目了。

03

论师道

《大宗师》

南伯子葵资质不佳,无圣人之才,受到女偊的嫌弃。然而,南伯子葵并没有自暴自弃,后来在修道方面取得了卓越的成就(见《齐物论》)。意而子修行误入歧路,几乎成为废材,受到许由的白眼,他又是怎么做的呢?

意而子见许由,许由曰:“尧何以资汝?”意而子曰:“尧谓我:汝必躬服仁义而明言是非。”许由曰:“而奚来为轵?夫尧既已黥汝以仁义,而劓汝以是非矣。汝将何以游夫遥荡恣睢转徙之涂乎?”意而子曰:“虽然,吾愿游于其藩。”许由曰:“不然。夫盲者无以与乎眉目颜色之好,瞽者无以与乎青*黼黻之观。”意而子曰:“夫无庄之失其美,据梁之失其力,*帝之亡其知,皆在炉捶之间耳。庸讵知夫造物者之不息我黥而补我劓,使我乘成以随先生邪?”许由曰:“噫!未可知也。我为汝言其大略:吾师乎!吾师乎!?万物而不为义,泽及万世而不为仁,长于上古而不为老,覆载天地,刻雕众形而不为巧。此所游已!”

意而子的名字,大有寓意。意而,通“鷾鴯”,也作“意怠”。“鷾鴯”,跟“鳦”一样,应该都是拟声词,模拟燕子的叫声。孔子赞美鷾鴯,认为“鸟莫知于鷾鴯”,因为它远离危险,善择居处(《山木篇》)意而子师从帝尧,躬行仁义,明辨是非,又来问道于许由。这跟鷾鴯不是有几分相像吗?意而子拜见许由,必有一请。第一次请,称为“礼请”。许由先对他进行一番鉴定,得知意而子所受是关于仁义、是非的教育,便贸然断定其生命已经亏伤,沦为废材,不堪造就,从而予以推辞(礼辞)。意而子并没有气馁,说:“虽然,吾愿游于其藩。”这是第二次请教,称为“固请”。许由则再次推辞(固辞)。不过,许由前面称意而子受了刑罚,此时则讥意而子为盲聋,口气已经有所松动了。意而子趁势第三次提出请求(三请),引无庄、据梁、*帝为例,证明自己虽受刑罚,并非不可救药。美人无庄、勇士据梁、智者*帝,都曾经自视甚高、自鸣得意,然而经过高人的锤炼,猛然醒悟,获得重生。意而子又如何不能重生,获得健全的生命呢?这个理由,许由没法再推辞(终辞),于是慨然予以指点。两人之间的问答,竟然完全合乎古礼对请与辞的规定(参《仪礼·士相见礼》),恐怕不是偶然。

“吾师乎,吾师乎”,正应了本篇篇名《大宗师》。大宗师是怎样的?“?万物而不为义,泽及万世而不为仁”,《天道篇》作“?万物而不为戾,泽及万世而不为仁”。“义”当作“戾”。“戾”,与“仁”正相反。大道糜碎万物不是暴戾,恩泽惠及万世不是仁爱。大道长于上古,但并不是衰老;覆盖苍天,承载大地,雕刻万物,但并不是工巧。这就是“愿游于其藩”的“藩”了。这种境界是“天乐”(《天道篇》)。“天乐者,其生也天行,其死也物化。”天行、物化,只是听任自然大化的运转而已,也就是所谓“遥荡恣睢转徙之涂”。这样,许由便把大道传授给了意而子。意而子信受了没有呢?庄子并没有告诉我们,从前面求道之热忱以及意而子的名号来看,应该是信受了。

佛经的最后,总免不了“皆大欢喜,信受奉行”。佛陀世中尊,仍需要众人的喝彩捧场吗?庄子姓庄,但不喜欢那般庄严的场面,也绝不会那样安排开课、结课仪式。啮缺问道于被衣,被衣好一番妙论,话未说完,啮缺已经睡着了。被衣没有丢粉笔头,而是“大说,行歌而去之”,高高兴兴的下课了。那歌词是:“形若槁骸,心若死灰,真其实知,不以故自持。媒媒晦晦,无心而不可与谋。彼何人哉!”(《知北游》)被衣竟然对啮缺大加赞赏!究竟哪一种才是好学生呢?“生大欢喜,信受奉行”的,还是“睡寐”的?这个问题留给大家去思考。

今天,我们就讲到这里,谢谢大家!

(年10月29日讲于揆一精舍经典学习群)

揆一精舍

先圣后圣其揆一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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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子·大宗师》一(含音频)

课程回顾丨继周先生:《大宗师》章义(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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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子·大宗师》二(含音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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