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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Uhjnbcbe - 2021/5/8 18:2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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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I苟皓东I资深外交官

编辑I龚芬妮I埃塞投资集团

作者苟皓东:资深外交官,—在厄立特里亚工作。曾在非洲多个国家工作长达14年,担任过中国驻非盟使团副代表、驻坦桑尼亚大使馆公使衔参赞等职务。现为中国非洲研究院特聘研究员。

编者按

遇见过许多来自各国的外交官,但这样一对中国伉俪给我留下了不一样的印象。他文质彬彬,待人真诚和蔼,默默地做了很多实事。她贤惠好学,每到一个国家就学习一种新的语言。他们在繁忙的外交工作之余,都在坚持各自的写作,他记录外交亲历,她研究非洲文化。

今天我们将跟随作者的回忆走进-埃塞俄比亚与厄立特里亚这场兵戎相见的战争,读史也将让我们更加明智,更加冷静地分析当今的埃塞俄比亚内战。

-龚芬妮-

大敌压境全民皆兵

“特斯发耶去前线了,由我兼管他的工作。”总统府的希拉在电话中告诉我。

我来到厄立特里亚后刚认识的几位政府方面的朋友一个接一个应征去了前线。仅40人的国家统计局就有20多人服兵役。我经常去的小理发店有个手艺不错的伙计,现在却看不到他,说是也去了前线。这颇有些像苏联卫国战争时期的故事:大兵压境,每个公民都拿起武器奔向战场。

一场被遗忘的战争

厄立特里亚和埃塞俄比亚边境冲突于年5月爆发,绵延经年。这是一场两个世界最贫穷国家之间的战争,被外交官和记者归纳为“二次大战的装备,一次大战的战术,拿破仑时代的战地救护。”

厄立特里亚源于希腊语ErythreaMare,意为“红色的海”。历史上,厄立特里亚自16世纪起被奥斯曼帝国长期统治;19世纪中叶埃及人占领了这一地区;年,意大利在西方列强对非洲的最后瓜分中获得对包括阿斯马拉在内以及沿海和一部分高原地区的殖民管辖权,并于次年将其占领区正式命名为厄立特里亚。

年,英军占领了厄立特里亚,后经联合国授权托管,年与埃塞俄比亚结成联邦。年,海尔·塞拉西皇帝强行把厄立特里亚划为埃塞俄比亚的第14个省,厄立特里亚人奋起抗争,经过30年艰苦卓绝的独立战争,终于在年建立了自己的国家。

埃塞俄比亚提格雷人民解放阵线(TPLF)与厄立特里亚人民解放阵线(EPLF)(即后来执政的人民民主和正义阵线EPFDJ)当年曾并肩战斗,推翻了苏联扶植的埃塞俄比亚门格斯图政权,TPLF掌权。

厄立特里亚的独立因此得到了埃塞俄比亚的首肯。“亲兄弟”分了家,却忽略了“明算账”:两国继续沿用意大利殖民时期模糊不清的边界。厄立特里亚的独立,使得埃塞俄比亚在一夜之间变成了内陆国,要假道厄立特里亚的阿萨布港出海。港口虽名为“免费”使用,实际双方在港务结算上龃龉不绝。同时,独立后的厄特继续使用埃塞货币比尔,两国也为此纠纷不断,厄特遂于年启用本国货币纳克法。经济利益的激烈矛盾使两国最终反目成为必然。

年5月,两国终于在西部边界一个叫巴德梅的地方兵戎相见。事件的经过是:埃塞边防军巡逻队与厄特官员发生摩擦,5名厄特人被打死。厄特遂出动军队,歼灭了那支埃塞巡逻队,并占领了巴德梅。厄特年轻的领导人没有料到,这起本来可以通过国际社会调解而避免的小规模冲突竟演变成两国间的一场大战。

人口及综合国力强于对手10余倍的埃塞声称要彻底教训“侵略者”,并把所有“被占领土”夺回来。埃塞依靠兵源优势,采取拉长战线的战略,将战火在双方多公里的边界蔓延开来。区区多万人口的厄特要对付多万人口的埃塞,压力可想而知。冲突爆发前,厄特军队共有4万多人。埃塞的全线进攻迫使厄特实行全民皆兵政策,迅速组建了30万军队,年满18岁至50岁的男人均要服兵役。这意味着厄特全国一半的青壮年男人要到前线。即便如此,其军队数目仍远远劣于敌方。

高原苍凉哭声凄厉

厄立特里亚是全世界最贫困的国家之一,列年联合国人类发展指数第位。罄尽国力的战争把厄立特里亚再次推入贫困的深渊。如不是亲眼所见,我简直不相信人间还有这样可怕的生存环境。

贫民窟里取水的男孩

我到过低地的一个贫民窟,几万人拥挤在约2平方公里的棚屋区。那些棚屋是用废铁皮和树枝搭起来的,密密麻麻,污秽满地,蚊蝇肆虐,臭气熏天。一口水井前排着长队,骆驼和毛驴也挤在骨瘦如柴的人群里抢水喝。这里不通电,不敢设想在摄氏50度的情况下,这些人如何捱过漫长酷暑。厄立特里亚有1/6的人口就是生活在这样的环境里。

作者与平民窟的孩子们

战争的魔影笼罩着每一个人的心灵,战争影响着每一个家庭、甚至每一个人的生活,其中包括身边与我们朝夕相处的人们。

房东一家5口,男主人原来在埃塞工作,战争爆发后,他被驱逐回国,全家人唯一的收入来源没有了。幸亏房子租给了我们,但房租收入的近一半要用来纳税。

作者在厄立特里亚的住所

司机的哥哥和妹妹都被征入伍。哥哥已经32岁了,一直不敢结婚,怕让心爱的人做了寡妇,他自己也已28岁,同样不想结婚。几天前,他神色黯然地告诉我,女朋友下个月也要去前线。临时工35岁,已是7个孩子的母亲,丈夫当兵走了,几个月没消息。清洁工的未婚夫在战事最紧的战区,姑娘每日提心吊胆。门房的两个宝贝女儿都在战场与男人们拼杀,老头儿牵肠挂肚,焦虑不安。街对面小杂货店的老头儿已有两个儿子在独立战争中捐躯,如今他另外的一个儿子又在边界打仗。

我目睹过军队开拔的场面,未曾想到杜甫1多年描绘的景象竟活现眼前:“爷娘妻子走向送,尘埃不见咸阳桥。牵衣顿足拦道哭,哭声直上千云霄“……这是个亲情厚重的民族,前方的炮声一响,所有的人都在心中祈祷。当阵亡通知书下来时,亲戚朋友闻讯纷纷赶来,凄厉的哭声久久回荡在东非高原苍凉的天空。

妻离子散漂泊天涯

许多到过埃塞俄比亚和厄立特里亚的外国人说,厄特有世界上最美貌的女子,来到这里一段时间后,我亦有同感。厄特妇女不仅身材健美,容貌姣好,而且勤劳坚韧,她们和男人一样扛枪打仗,垦地开荒,更要承担全部家务劳动。女性在厄特军队中占1/4,这些女官兵在训练作战中没有任何特殊待遇。

厄立特里亚女兵

走在大街上,肢体残缺者满目皆是。据厄特战争伤残军人协会统计,失去自理能力的伤残军人总数将近2万人,这个数目随着战争的发展还在增加。这些人可以得到政府微薄的津贴,而更多的断臂跛行和体内有弹片的伤残者得不到任何补贴,只能自食其力,因为政府实在养不起这么多伤残荣军。

邻居家的男人被征入伍,为养活五个孩子,女人带着两个大孩子到40公里之外的农村收购鸡蛋回城里卖。我估算了一下,她每天即使卖个鸡蛋,也只能挣约合2美元。这一家人就住在一间9平方米左右的屋子里,除了两张床,几无立足之地,难怪孩子们一天到晚总在外面呆着。女人最近到前线去探望丈夫,凌晨5点钟出发,天黑才到,她带给男人的东西是一包英吉拉(厄特人的主食)和一小罐牛肉。孩子们平日根本吃不到肉,妈妈在小煤油炉上给爸爸做牛肉时,孩子们都懂事地躲开。我和妻子去看孩子们时,他们正围成一团啃着妈妈给他们做好的小黑饼。

作者与妻子在当年的战壕前

自战争爆发以来,埃塞已驱逐了约6.8万厄特侨民。厄特政府几乎无力照顾这些被洗劫一空的侨胞,他们要么投亲靠友,要么沦为难民。有些人还要被就地征兵直接派往前线。在战场上,对面向他们开枪的或倒在他们枪口下的,也许就是他们昨日的亲人或朋友。

在一家餐馆,我随意和一位侍者聊天,得知他刚刚被埃塞当局驱赶回来,老婆孩子因有埃塞国籍而留在了亚的斯亚贝巴。他被塞进一辆大卡车送到边界,身上被搜得一文不剩。此后几天里,他和几百名拖儿带女的难民步行穿过布有地雷的边界,来到厄特一侧的国际红十字会收容所。阿斯马拉对于他是个完全陌生得地方,因为他出生以来从未到过自己的祖国。他还告诉我,两国通讯完全中断,家人至今杳无音讯。

千禧之夜,我再次来到这家餐馆,电视里正播放世界各地的狂欢场面。虽然同是天涯漂泊之人,但我有欣欣向荣的祖国可以寄托想念,身边的这个人,身在故乡却无家可归。看他盯着电视发呆,我无话可说。

现实残酷诙谐无奈

战争中的厄立特里亚也有轻松的气氛。30多年的战争环境培养了人们对待残酷现实的一种诙谐。街上常看到老年男人们扎堆聊天,用手蘸着啤酒在桌上划地形图研究战局。当年打过仗的男人几乎都有绰号,这些绰号大多来自史诗中的英雄和当代世界著名战斗人物。人们相互称呼绰号既表达战斗情谊,又显示自身的资历。青年女子有一种发型取名“巴德梅”,它既体现时髦,又焕发着战斗精神。巴德梅是边界冲突爆发时厄特大胜敌军的地方,后来虽兵败失守,而这种发型却流行下来。

女兵的“巴德梅”发型

法新社摄影记者史蒂夫住我隔壁,是位斯文的英国人,形象气质颇似美国电视《廊桥遗梦》里的男主角罗伯特.金凯。一日拍摄难民生活情景回来,他气愤得脸色都变了,“我必须设法让人们看到这里发生得的事情。”他想在欧洲办个人摄影展,还打算出一本集子。和史蒂夫同住一室的路透社记者阿利克斯发稿时常常忘记了职业约束,悲悯愤慨之情溢于笔端,24岁的小伙子使出浑身解数跑新闻,可他的报道却极少被总部在重要新闻载体上发表。

结束语

引用几段战地报道来结束本文:

成百上千的士兵冲向敌人阵地,地雷在脚下不停地爆炸,肢体和内脏被抛向天空。对方士兵伏在堑壕里,用AK47“割”倒涌上来的一排排人墙……。树木光秃秃的枝杈上,小鸟在死寂中鸣叫。雨季从山上被冲下来的泥土掩盖不住双方阵地之间的遍地白骨。成群的鬣狗在撕咬,肥得流油的秃鹫觊觎在旁。

全世界的目光都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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