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姚鹏远
看着她泫泪欲泣的样子，我又好气又好笑，便笑问道：“你到现在还弄不清比喻和拟人的用法，怪我咯？”
我的话瞬间敲碎她心中最后一道玻璃壁障，她的泪水扑簌簌往下掉。我顿时心软，觉得不该这么为难女孩子，想安慰她几句，可是她先开口了。
“老，老师。我只是记得慢，请你相信我。我，我一定会记住它们的用法的。”她边说边哭，让不知情的人看到，怕是要把我当成欺负小红帽的大灰狼。
我递给她纸巾，扯出笑脸：“行，你回去记吧。多花些功夫，总会记住的。”
送走小女孩，我又变成旋转陀螺，备课、上课、批改作业......转眼间，时间先生换上了一件黑色夜行衣。
晚上，回到寝室，我开始收拾行囊。我准备搬到室，室的男孩子们最近老是说话，我要去看着他们，让他们早点休息。
“咦，老师，你收拾东西干啥？”室的寝室长站在门口，警惕问道。
“我要搬到室，那个寝室的学生最近不老实，总是说话，我亲自去看着他们！”我笑着解释。
的寝室长听后，也没吭声，立刻跑出去，弄得我有些莫名其妙。我轻笑着摇摇头，继续收拾东西。
不一会儿，的寝室长把寝室里所有学生都喊回来了，他们堵在寝室门口，七嘴八舌地喊着。
“老师别走，你不能抛下我们！”
“老师别走，我不让你走！”
“老师别走......”
望着眼前这一幕，我不禁愕然：我居然人气这么旺，可是他们明明在背地里叫我“疯狗”、“板脸怪”、“凶神”，现在这是什么情况？
“叮铃铃......”熄灯铃响起，我不得不走了，于是板脸喊道：“没听到熄灯铃吗？快回床上睡觉！”
学生们见我“变脸”，都不敢违抗我的指示，一个个赶紧窜到床上。我摸摸鼻子，看来我这个“凶神”威严尚在。
我抱着行囊来到了室，这个以往最为活跃的寝室，现在静得只剩呼吸声，一副如临大敌的情景。想来他们已经收到我将到来的消息。
我有些想笑，这反差太大，去时众人挽留，来到竟无人欢迎。我放好行囊，铺好被褥，心里有些放不下室的孩子们，决定回去看看。
我站在室，这里纪律很好，没人说话。可是，我却听见低声啜泣的声音，从哭声中，我能分辨出不止一人在哭。
我有些感动，鼻子竟也酸酸的，站在原地很长时间，才故作轻松道：“只是换个寝室而已，又不是真的走，别哭了！”
没有人回应我，我也不愿再打搅这帮孩子宣泄自己的情绪，我走出寝室，眼眶有些湿润。哎！这帮可爱的孩子！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两个月后，我收到另一个学校的邀请函。我不得不离开现在的学校。
“今天，我要走了。一会儿，谁都不准去送我。”我有些艰难地说出这句话，学生们大多低着头，一副沉闷的样子，再无往日欢笑。
我最怕离别时的气氛，没与学生们告别，径自走出教室。此刻数学老师走过来，这位老搭档拍拍我的肩膀，笑着说了声“再见”。我勉强笑笑，然后离开了教室。
收拾好行囊，我孤零零走出学校。我站在教学下，心里颇为踟蹰。我向前一步，生怕孩子们来相送，发现我不在。我后退一步，又怕没人相送，徒等下去。我就这样走走退退，不知该怎么办。这情形与小时候想用压岁钱买玩具，又怕买回去被父母责骂一样。此时，我又变回那个患得患失的小孩。
“铃......”下课铃如离别的钟声，在我徒等了十五分钟后，终于响起。我重重叹了口气，到必须走的时候了。我望了望楼上的班级，纵使下课，依旧无人伸出头或伸出胳膊。我又回头看看校门，没有学生出来，门口只围着几个低年级的小朋友，他们大多泪汪汪，似在等父母接他们。
就让小朋友们的泪眼作为我离去的欢送吧，我忽而轻松了，我重重吐了口气，向前走了十几步，拉开车门，坐在了驾驶位上。终于要说再见了，孩子们很听话，我说不让他们送，还真没人送。当我踩下油门的那一刻，我心中突然蹦出了一个念头，如果我没说不让他们送，又会是怎样的情景呢？
只是，这世间并不存在如果，我带着些许惆怅，或许也有一点儿失望，离开了这个我曾挥洒青春的地方。
两周后的一个下午。
我坐在新的办公室，批改着作业。我已经适应了这里的环境，但仍会时不时地想起曾经的学生，想起那个被我难为哭的小女孩，想起那些因我换寝室而哭泣的小男孩们。
忽而，手机的震动声打断了我的思绪。我打开手机，发现是一条短信。
“老师，我们放假了，我用我爸的手机给你发的短信。那天为什么不让我们送？我想了很长时间，你肯定是怕我们看到你哭，‘凶神’都会哭，还真是好笑，嘿嘿嘿。”
“没大没小的，这肯定是班长发的，这熊孩子！”我自言自语道，嘴角露出微笑，心里暖暖的。
我正想回信息，手机却不停振动，一条条短信如纷至沓来的客人，不停拜访我的手机。
“不好意思，副班主任，我违背你的意思了。我去送你了，可是......你居然没在！你怎么不多等我一会儿？都怪班主任拖堂！”
“老师，为什么要走？是不是我们不听话，惹您不开心了？您能不能别走，您回来吧！”
“老师，您回来吧，我能分清比喻和拟人了。‘他像小狗一样跑得飞快’是比喻句，‘小鸟在树上唱歌’是拟人句。我都会了，您别不高兴了，快回来吧，我想您了！”
“老师，你想走就走吧，我会祝福你的！”
“老师，有缘再见，祝你事业步步高升！”
短信有长有短，有欢送也有挽留。我捂住双眼，这迟来地送别终是勾出了我迟来的眼泪。我抹净眼角的泪，环顾四周，发现办公室就我一个人。我暗自庆幸：还好没人看到。不过，看到又能如何，反正男人哭吧哭吧不是罪。
上课铃响了，我拿起教科书往班里走去。此时，我心里像种了一棵向日葵，正向阳微笑。
我一步步前行，但是时光却飞速倒流。我每向前一步，身子便会变矮几分，面庞也渐渐变得稚嫩。
当我来到班级，坐在位置上时，老师也刚好来到教室，她环顾四周，面带微笑，喊道：“上课！”
我大喊一声：“起立！”
我站起身，与所有同学一起用最洪亮的声音喊出了三个字！
“老师好！”
我们终将老去，但不可否认，我们都曾是亲爱的小孩！
作者单位：长葛市董村镇考叔小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