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奇迹的礼赞,对未知的忧虑,总是结伴而来。
年,一场持续至今的疫情加速了科技与社会的融合。所谓“数字化生存”从未如此深入而普遍,似乎已经远超尼葛洛庞蒂三十年前的预言。同样是在年,一场对“数字化生存”的深入思考涉及生活的方方面面。
对于数字科技的争议其实由来已久。但这一次,这种争议正在超出学术研究的范畴,以情理夹杂的形态引发社会各界广泛议论;不只是停留在关乎人类未来发展的宏大叙事,而是渗透进看似琐碎、细微的生活与商业。
此情此景,我们比任何时候都更加需要强调负责任的数字化,让快速发展的数字科技能够更好改善人们的生活。那么,无论是在产品标准、企业行为的微观层面,还是在公共政策、社会认知的宏观层面,负责任的数字化如何实现?
1月9日腾讯研究院主办的腾讯科技向善暨数字未来大会上,清华大学公共管理学院教授邓国胜、中国社会科学院新闻与传播研究所助理研究员孙萍、腾讯公益慈善基金会秘书长葛燄、腾讯用户研究与体验设计部总经理陈妍,在乐平基金会联合创始人、斯坦福社会创新评论中文刊出版人沈东曙的主持下,展开了一场讨论。
以下是圆桌对话的详细内容。
数字伦理与责任:
讨论正当时
沈东曙:大家好,很难得戴着口罩跟大家交流。非常高兴接受腾讯研究院的邀请来主持这场论坛,今天我们讨论的是“数字责任”。关于“数字责任”,大家可以从认知、政策、平台和产业等不同方面讨论。
年我参加了很多讨论会,发现一个有趣的现象。不同国家和地区关于数字责任的讨论,可以看出来存在不太一致的趋向:新兴市场国家和中国,讨论更多的是,怎样更好地用技术带来福祉;而在美国和西欧,更多是谈论技术带来的伦理冲突。所以,今天我想先请几位嘉宾来谈下,在认知的层面上,您对数字责任怎么看?
邓国胜:我们正在进入一个数字化社会。数字化是未来发展的方向和趋势,但确实也会带来数字责任的问题。我小时候看过的最震撼的一部电影,叫《未来世界》,就涉及到机器人伦理的议题:到底是人类主宰机器人,还是机器人统治人类?这其实就是典型的数字伦理与数字责任问题。数字化的发展不仅意味着提高生产效率、增进人类福祉,也要确保数字化发展最终是服务于人类,而不是相反。
沈东曙:前一个月我还跟朋友讨论脑机接口的问题。他说,美国一家公司正把研究重心放到永生上面。怎么让人永生呢?过去的办法是不断给自己换“零件”,现在的办法是不用换“零件”了,而是换整体——把你的记忆摄取后换进去(新的身体)。这样以后你还是你吗?这会带来很多伦理上的讨论。
孙萍:沈老师和邓老师谈的都非常宏大,我从一个小的切面做一点延展。今年社会科学领域有一个火的词,affordable,就是可供性的意思。它在讲,技术或者技术与人相互交合的时候所产生的可能性。这种可能性,可以是一种赋权,也可以是一种去赋权。
说回数字产品的社会责任,我觉得可以从两个方面进行思考:第一,这个数字产品设计的可供性,是不是正在创造一种社会化的、结构性的器皿?与此同时,它是不是在弥合社会的差异?第二,是数字产品对健康造成的影响。很多年轻人讲我们眼瞎了、颈椎不好、腰也不好……就是因为数字产品在跟我们互动的过程当中“吸”走了我们太多的精力。
这就提出一个问题:我们如何处理数字产品设计的可供性?是不是到了一个槛儿,我们真的不需要手机了,或者我们的APP又到了一个创新点?这是我想到的两个点。
负责任的产品设计:
服务每个人
沈东曙:谢谢孙萍老师的观点。刚才谈到的这些宏大叙事最终会在公司层面和产品层面体现。去年疫情期间,全球有两百多家大公司的CEO共同签署了一个向“利益相关者经济”转变的宣言。公司不再是单独对股东负责的公司,而是向利益相关者负责的公司。这件事反映出,在全世界、特别是在中国这样的新兴市场,行业正在迅速地平台化,平台公司正在迅速地头部化。这些头部公司就有非常强的外部性,甚至构成社会基础设施。
在这样的情况下,我们也很高兴看到,一些中国公司也越来越有自我意识。那么我们请腾讯基金会的秘书长葛燄来分享下她对数字责任、对技术与公益的关系的认识。
葛燄:我可能不像邓教授看得这么宏观。在腾讯工作这几年,我非常直观地感受到信息产业的变化,感受到数字化给生活和社会带来的变化,感受到企业内部生长和爆发出来的科技向善的驱动。
数字化如何让生活更美好,我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在“变革”(编者注:此处是指腾讯年9月30日宣布启动组织变革升级)后,在参与推动产业数字化的过程中,我考虑的是,如何帮助传统产业在数字化时代更有效率地发展;在加入腾讯基金会后,我考虑更多的是,数字化给产业带来的能量,能否让社会的边缘人群也享受到。比如,疫情期间在线教育产业快速发展,能否让更偏远的乡村地区的孩子也能接触到好的教育内容,是否解决了教育不公平的问题?
这些感受也是很多是来自去年以来的疫情。疫情刚开始时,公司有好几百名志愿者自愿支持基金会的工作;最后,整个公司有上万名员工投入到科技战疫中,完全是以技术志愿者的方式投入,为战疫提供各种产品和服务,比如大家熟悉的腾讯会议。基于这种经历,腾讯基金会打出“科技公益”的理念。我认为,这是一个企业、一个像腾讯这样的企业,应该去承担的社会责任。这是腾讯该做的事情。
沈东曙:我们接下来把话筒给陈妍。作为一个非常有意思的企业部门的负责人,她从事的用户体验设计工作,与数字责任有什么关系呢?
陈妍:刚才我也听取了前面嘉宾的讨论。在前面的一场讨论中,网大为先生(腾讯首席探索官)有讲到,假如我们做技术的这些人,或者说我们的技术,没有和真实的需求和场景结合起来的话,那其实很难高效解决实际问题。所以,我的工作就是怎样让技术更接地气,离用户更近一点。
谈到数字责任,我举一个比较简单的、大家有亲身感受的案例。三年前,我们做“数字广东”项目。表面上看起来,我们是要把政务服务数字化,让大家通过在线平台完成所有要办理的事务。在这个转换的过程中,用户体验设计团队做了两件很重要的事情:第一,大家可能认为,工程师都是在坐在电脑前编程、做设计,而我们则是项目组的所有同学都走到办事的地方、走到工地、走到学校,去访问频繁使用政务服务的市民,了解他们对政府办事的实际感受,有哪些觉得不方便的地方,然后才能知道产品开发过程中到底要解决什么问题;第二,也是很重要的一点,过往我们做产品设计,在市场化的过程中都讲究寻找目标用户,进而赢得你想要占领的市场。但是,我们做数字广东这种服务的过程中,就不是去寻找目标用户,而是提出“要为每一个人设计”——不是只为那些习惯使用互联网的人或者愿意花钱买服务的人服务,而是要为每一个人,包括中老年人、残疾人以及文化程度不那么高的群体提供服务。能够解决他们的问题,项目才算是成功。
通过这个项目我们来看,到底怎样在日常工作中体现“数字责任”?最终,我们就有了一个思考:当你拥有技术和工具的时候,能不能够主动为你所要服务的人思考;而不是说,因为我掌握了资源,所以其他人要来适应我。这个主动的选择,就是数字责任的最好体现。这是我们前期在工作中的思考。
最近,我们也很希望把这些来自项目的思考和经验,推广到更多产品服务。所以,我们在探讨“数字责任指数”这样一个项目。尤其是在疫情以来,“数字鸿沟”等问题受到越来越多